在“科學家遇見投資人”閉門研討會西安交通大學專場活動上,來自政府引導基金、國資平臺、商業銀行、信托機構等多方代表,圍繞“政府引導基金和國資對科技成果轉化實踐與意義”展開深度對話。
各機構代表既分享了各自在科技金融領域的創新實踐,也坦誠剖析了當下面臨的現實困境。從機制設計到生態建設,從評價模型到考核壓力,一幅政府與市場協同支持科技創新的全景圖徐徐展開。
政府引導基金:從機制創新到生態聯動,構建全周期支持體系
西安交通大學國家技術轉移中心主任王文開宗明義地指出了政府引導基金的核心價值:“政府引導基金需要明確長遠的角色定位,發揮全周期支持作用,聚焦初創期科技企業,解決‘死亡谷’融資難問題。”
他強調,國有投資平臺應當作為耐心資本,按照基金生命周期進行考核,聚焦戰略性新興產業。更關鍵的是建立三方信息共享機制,“通過政府引導基金的政策導向錨定投資方向,國有投資平臺提供項目資源,銀行科技金融提供信貸保險等綜合服務,形成政策引導、項目落地、金融賦能的聯動體系。”
這一理念在陜西省引導基金投后管理部副總經理劉煥的分享中得到了具體印證。他詳細介紹了政府引導基金在機制設計上的最新進展:“隨著國辦一號文的發布,‘投早投小投科技’正式從頂層設計層面提出。我們對創投類基金的出資比例已從最早的40%提高至50%,對種子天使類基金可以出資到60%。這實際上是在幫助市場化機構分擔風險,解決他們對早期項目‘不敢投、不愿投’的后顧之憂。”
在投資周期方面,改變同樣顯著:“早期基金的存續期從最初的10年延長至15年,真正響應國家對耐心資本、長期資本的號召。”
更令人期待的是盡職免責機制的推進。劉煥透露:“盡職免責制度現在正在加快醞釀,不久的將來就會落地實施,從具體條款設置到制度安排層面都將進一步放寬。”
除了機制創新,生態建設也在同步推進。劉煥介紹,2024年9月,陜西成立了科技創新投資聯盟,“把省財政廳、科技廳、交大等高校、科技型企業、銀行和投資機構都聚集在一起,建立了‘周路演、月圓桌、季簽約、年大會’的常態化對接機制。”
這一機制已經產生實效:“聯盟成立后,我們投資了一批交大的優質早期項目,比如高能數造,西圖之光,至臻慧感等。這種常態化的對接機制,讓政府引導基金、高校、企業和投資機構之間建立了更緊密的連接。”
商業銀行:用創新突破“三大錯配”困境
工商銀行陜西省分行科技金融中心負責人王衛博分享了具體的創新舉措。“面對陜西省3.3萬家科技型企業,我們建立了科創企業智能評價模型,涵蓋市場上絕大多數科技型企業,解決了企業進入商業銀行體系難的問題。”
在授信環節,工商銀行進行了大膽創新:“我們創立了科創企業授信模型,顛覆了‘看歷史、看報表’的傳統邏輯。現在與科創企業打交道,我們主要看專利情況、研發情況和創始團隊、股權投資等,對財務指標大幅弱化。”基于這些創新,工商銀行推出了科創并購貸、科創研發貸等產品,搭建了覆蓋初創期、成長期、成熟期的全生命周期服務體系。
更值得關注的是,工商銀行創建了國內商業銀行中的首個股權估值模型。“目前這個模型涵蓋37個行業,采用多種估值方法,短時間內可以把企業的股權價格計算出來。我們把估值廣泛應用于企業標的篩選、交易定價、投后管理、項目退出等多種場景。”
宏觀視角:重新定義金融的本質功能
陜國投絲路金融信托研究院執行院長譚林從更宏觀的視角,提出了對金融本質的深刻思考。“從根本上說,金融最本質的功能就是風險管理。”他指出:“過去,企業沒有歷史現金流量表是根本貸不到錢的。但現在這個邏輯已經完全變化了,現代金融取決于未來收入的折現。就在今天,陜西本地企業西安奕材在科創板上市,但從指標來看還沒有盈利。這給在座的科技企業打了一劑強心針,也證明資本市場的定價邏輯正在發生根本轉變。”
基于這一認識,譚林提出了五點建議:第一,一定要發展直接融資資本市場,因為它的定價邏輯與傳統信貸完全不同,亞馬遜、特斯拉上市時都沒有盈利,但資本市場愿意為未來買單;第二,要增加投貸聯動機構;第三,要完善制度保障;第四,要優化金融生態,從金融角度看,就是要對風險保持包容,要擁抱風險、寬容失敗;第五,要加大科創金融考核力度。
地方國資:從全鏈條支持到“靜待花開”
西安財金基金總經理段喆分享了市屬國資平臺的探索經驗。“西安財金已搭建了包括直投和創投在內的完整生態體系,累計投資660家科創企業,其中2/3以上是早期初創企業,目前已有4家企業成功上市。”
在產學研合作方面,西安財金進行了深入布局。“我們與交大、西工大等高校建立了深度合作,支持了超過三十家科技成果轉化項目,還與孵化平臺深度連接,從平臺到基金到項目,形成全鏈條支持體系。”
咸陽財金副總經理王民展示了一個更年輕的支持體系。“我們2022年8月成立,目前已構建四大職能板塊:產業基金30億元規模、科創基金3億元規模的天使基金、擔保業務(今年上半年累計擔保3.12億元,對科創企業最高可達3000萬元)以及財政資金直接支持。我們構建了從實驗室到產品階段、到早期天使階段、到成熟期的全鏈條支持體系。”
但兩位總經理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如何平衡長期資本、長期投資與年度考核壓力,是現在面臨的最現實問題。這一困境引起了在場所有嘉賓的共鳴,也成為圓桌對話中最真誠、最有價值的部分。
同時,榆煤基金總經理秦笙分享了對科技成果轉化項目的投資心得。“過去榆煤基金投成長期、成熟期項目較多,但從去年開始,我們的投資階段開始前移,也接觸了更多早期的科技成果轉化項目。”他說。
秦笙指出,大量科技成果轉化項目來自高校和科研院所。可能面向同一個卡脖子技術方向,就會有多個團隊在做類似產品,聲稱技術領先。對于投資機構來說,投資早期項目更加需要加強自身能力建設,親自下場跑實驗室、跑客戶、跑競爭對手,不能停留在PPT判斷。
另外,秦笙認為,當下,很多高校老師順應趨勢去做科技成果轉化,但其實并沒有為創業做好充足的準備,企業家精神的培育也是做好科技成果轉化的重要前提。
耐心資本需要耐心生態
兩個多小時的圓桌對話,一個清晰的共識逐漸浮現:科技成果轉化需要的不僅是耐心資本,更需要一個包容創新、理解周期、協同高效的耐心生態。
政府引導基金要有耐心,在機制設計上給予長周期、高容錯的空間;金融機構要有耐心,創新評價體系和服務模式;監管審計要有耐心,建立符合創新規律的考核機制;市場環境要有耐心,對風險保持包容、對失敗保持寬容。
當政府引導基金的政策導向、國資平臺的項目資源、商業銀行的信貸支持、專業機構的投資判斷形成有機聯動,當短期考核與長期價值、商業回報與社會責任、風險防控與創新容錯找到平衡點,科技成果轉化的“最后一公里”,或許就不再是難題。
(稿件來源:21世紀經濟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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